我咬唇问:“我以后怎么叫你啊?”
他只承认自己的亡妻,我也不可能一直叫他老头。
他思索片刻:“如今你是我的学生,日后喊我先生罢。”
旁人也是这么称呼村里的教书先生。
他拿了本《论语》做我的启蒙。
当读到“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”时,我好像看到老头哭了。
江峪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今天的课业就此停下。
我小心翼翼地问:“先生,你是不是想起远方的朋友了?”
他讲过,那位先夫人说自己从很远的地方来,她的家乡比太阳还要遥远。
江峪秋过了很久,才语:“她说要我当个好人,我才走了一生的正道。”
当初他误入歧途,也是先夫人拼尽全力劝回来的。
如今众人都觉着她早已逝去,只有江峪秋坚信她还活着。
真是个执着而又顽固的老头。
我规劝他放下,四十多年了,要回来早该回来了。
若她还活着,也到了风烛残年,怕是相见也不相识。
江峪秋却很固执:“她家乡一日,可抵此处一年。”
我听着老头讲胡话,只觉得荒谬,跟他开玩笑道:“这么说,她是仙女了?”
天上一日,地下一年,这可不就是神话故事。
江峪秋沉默良久:“是我高攀了。”
看到老头当真,我盯着他的眼睛道:“你配得上仙女。”
我打心底也是这样认为。
6
江峪秋自我说他配得上仙女后,越发热忱。
春日带我去放纸鸢,平日里的文人却在草地上奔跑,没两圈就累得气喘吁吁。
他只得放慢脚步,喘息间不忘问我:“你可有印象?”
我……
能有印象才是活见鬼。
但难得见老头这么开心,我不忍心让他失望,含含糊糊地应了声:“好像有一点。”
可能是我不善扯谎。
他只和我对视了一眼,神色里的颓败丝毫藏不住。
将纸鸢交到我手上后,他眉眼温和:“不必强迫自己,是我莽撞了。”
我将纸鸢放高,在草地上狂奔,时不时回头看他。
他也不言语,只是带笑看着。
手里的线忽然断了,风却越刮越大,纸鸢飞得更远了。
纸鸢像披了件彩衣的姑娘,越来越高。
我急忙去追,却跟不上它飞走的速度,只能干瞧着它消失在天际。
江峪秋却站起,让我不必追了。
朱颜辞镜花辞树,该离开的总会离开。
7
我跟着江峪秋读书,逐渐学会了打算盘,记账,开始接手府里大小事务。
一日,他给我了一册名单,让我过目。
该是过继子嗣的时候了。
我拿过名册一瞧,上面的年龄都与我相差无几。
年纪最小的,也只是小我两岁。
江峪秋看出我的疑惑,在名册上圈画,温声道:“寡母幼子易遭心怀不轨之人惦记,年龄大点,我这儿还有些人脉,早日助他走上仕途才是良策。”
他有些伤感,看起来像亲身经历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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